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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安寺（第2页）

方丈站在旁边，道：“缘起即灭，缘生已空，如今执念已过，前尘可尽了。”

这话说的雾里看花水中捞月一般，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，像是想让人听懂，又不想让人懂。李知月收回手，抬眼望过去：“方丈所言何意？”

方丈颔首，轻轻摇了摇头道：“只是有感而发罢了，公主莫放在心上。”

他不愿意说，再深究也没用，李知月收回心思，抬眼从树下往上去，见枝桠叠叠，墨叶层层，冷风一过，便是一簇挨着一簇发出“沙沙”的响，偶有被打碎了的日光从树杈里千回百转地流下来，撒在她的瞳仁里。

有一种莫名的温柔。

李知月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累着了，情绪有点过于丰富了，竟对着一棵树怅这般久，不好意思地回头对方丈笑了笑，道：“既缘已了，我便告辞了。”

方丈倾腰行礼：“恭送殿下。”

林婉嫦已然在庙口等着了，她好像有些冷，两只手叠在一起藏进袖子里。

这般还不接暖炉呢，李知月心道。

“殿下准备走了吗？”她道，刚进庙里回暖的气色，在外头被风吹一吹又苍白回来了。

李知月点了点头，走到她身侧并肩下山。

三百一十九阶，上来的时候累得腿酸，但却有个念想在前头所以也不算难走。如今再下去，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石阶实在令人头疼。

“殿下方才去看什么了？”林婉嫦见她好似还没回神，问道。

李知月如实道：“看了后院那棵菩提。”

林婉嫦听这话好像有点惊讶，还有几分觉得晦气道：“怎的突然去看那棵树？周帝不是在那缢死的么？”

李知月料到了她的反应，道：“我只是去看一眼树，看完了就回来了。”

林婉嫦也不好再说，只闷声并肩走着。

李知月觉得她有些奇怪，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有问题，只觉得她往日神采飞扬娇惯柔媚的人，这几日总像朵蔫了的花一般恹恹的。但林婉嫦先前已经哭诉了一通，只能拿无宠这件事来解释，要不然真得觉得这样一个娇娇儿好似变了个人一般。

她垂眸望着地上石阶，雾气越来越少，离山底也越来越近。温度已经回升，她抱着手里的暖炉都觉得有些热，手心里要捂出水来了，余光一扫，却见林婉嫦的手还是严严实实地放在大袖里头。

有这么冷么？

李知月看她的袖子好像随着手还微微有些发颤，以为她先前拒绝是不好意思，刚想把自己的暖炉强塞给她，却突然听见林子里传来一身剧烈彻耳的破空声，似利箭穿云一般突如其来，牵起来的风席卷过山树叶片，带出“梭梭”的响声！

这声音穿过林子，化成了一道愈来愈近的振翅声贴着耳过，只见一只黑漆漆的雀，翎羽尖锐锋利，墨色的前喙泛着寒光，迅速径直地冲着李知月撞上去。

电光火石间，出于求生的本能，她下意识地侧着身子后退避开，不想刚碰上后头的人就听见一声惊呼。

一阵风掠过她耳边，李知月心里一跳，身上有些发僵，隐隐有些冷意从指尖爬至后背，好像无数针脚在脊骨上狠扎。

她的手空置在身前，指头张开，要抓住什么，却什么也没抓住。

目光之下，隔着十几阶长阶，本即将到达的山底出口上，女人一身柔美的绫罗粉衣上沾满了泥污，发髻垂散，鬓角本整齐束着的碎发飘至面前，盖在了她紧闭的双眼上。

而她的身下，一大片殷红的血污正缓缓散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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